似李张二狗大吔

刀子成精

D18S5 李讷拓成仙(三)

 

出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。

 

大抵是有旁人在渡劫,雕窗外面是雷雨大作,就像是被某个闪电劈中了一般,李泾被眼前隔着屏风朦朦胧胧,浮肿丰满、汗水淋漓的身体触动了一般,心底爬起的是一股似有还无的痒,捉挠他的脊背和肋下,酥酥麻麻地,他知晓自己的孩子要降生了。

 

但这种感情马上便被尖叫冷却,他理所应当地对着产婆恼怒起来,正要发作,但一跻身掰开产婆手里攥着的襁褓,他的痕痒立刻转换成冷汗沁入五脏六腑。

 于是李家家主在风雨雷作的雨夜里一言不发地,颤抖着杀人。

 

杀得醒过来时候,眼前是战战兢兢的家丁在收拾地上那个染作血污的襁褓。

 

总之,李讷拓就这样度过了平平无奇的一生。

 

出生,啼哭,被他父亲一刀砍死,劈做两半。 

 

平平无奇,除去死法有些恶心,实在没什么可较真的。

 

而那个牛鼻子委实来晚了一步,直到第二天早上三更半,才夹着三分水汽降落到院子里,这时候尸体早已经被草席裹着丢在井边潮湿的地上,马上要被埋了。

 

牛鼻子没来得及摆什么神仙架子,急哄哄地掰开下人的手,草席里裹着的是一个椭圆的剖开的肉球,看上去就像某种生物的茧一样。血红的肉色上面粘着血丝,坠着脐带,还带着羊水的腥臊味道。

 

牛鼻子把肉球扒开,用手指捅破黏连的羊水膜,竟是从里头挖出来一个猴子一样瘦瘦干干的死胎,一动不动蜷着手脚。牛鼻子把小东西倒着提起来,用力拍了拍肚子,一下又一下。

 

家丁们有心阻止,却碍于这牛鼻子的仙家手段,一个个畏畏缩缩不敢上前,偶然一个两个跑出去,心里也是想着给死婴换个棉布,报告老爷去了。

 

当李泾得知神仙远道而来特地拨弄那个邪祟的时候,不由得咯噔一下心里头没落实处,满脑子浑浑噩噩:“我家夫人生了个邪祟,许是兴师问罪来啦”。

这么着急忙慌地想着,便来了后院。而这个时候,大家只看见那个被倒提的血猴子就干干咳了几声,竟然活了过来。低低地哀叫,许是啼哭起来。头顶囟门大开,随着小小胸腔的起伏一鼓一鼓地。

 

听得那哭声,李泾只觉脚下一股热气上涌,在四肢八脉滚了一圈翻了个筋斗。他的脑子里又开始回荡起昨晚他面目狰狞地杀死自己的孩子,将喷出来的血污剁碎作肉泥的景象。大雨把李家院子冲刷出一片水镜,此起彼伏的雨水掀起的涟漪杂乱不堪,把他的虬髯鬓发映照地狰狞可怖。

 

孩子的啼哭和远处的血污衬照下,他明白自己险些酿错大祸,眼前那个泥猴此时却闭上嘴巴睁开眼睛,一如父亲幽深的棕褐色眼瞳,却是纯然清明无欲无求地盯着这个三十九岁的中年男人。

 

李泾一见那个婴儿的眼神,就知道他死过一次了。他第一次从一个生命的身上察觉到如此令人犯寒的恐惧,如坠冰窟。纵然有仙家人物在此封锁风声,令家丁失忆,但李泾晓得,他弃婴弑子之罪,被那双眼睛刻在心头。

 

家丁们看着老爷忽然抱着头跪下,低低地发出野兽被杀前的呜咽。一时也是慌了手脚,不知如何是好。

 

牛鼻子却一挥衣袖,把家丁们的记忆洗除,驱了出去。

 

他走上前俯身,一手倒提泥猴子,一手抚着李泾的头顶,脸上带着血污却毫不在意,一脸仙风道骨地说:

 

“我乃昆墟乾元山阐修金光子,此来恭贺李家喜获麟子,昨夜骤雨滂沱,孩子受了惊吓,方经老道查验,确无大碍。此实乃李家之福,可喜可贺!”

 

李泾却抬起头,一脸木然而凄苦。

 

“当真是福?”

 

牛鼻子不回他,只是笑。

 

  “三郎木讷寡言,生有异象附体蒙身,便叫讷拓吧。”

 

  于是,李讷拓这个古里古怪的名字,便被李家家谱记了下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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