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17S5 李讷拓成仙（二）
李讷拓在水里浮沉。
那个冰冷的人影被抛在堪堪没过胸腹的湖里，感到了一阵从水上传来的震动。通过摇曳着萍草的湖水看朦胧而白中透绿的薄雾。上游的水声轰鸣，那是那个瀑布在冲刷湖石发出的声响。
那个悬崖说实在的，很高。非常的高，因此他被摔得粉身碎骨。
他的身体被摔得四分五裂，手被摔作五段，脚被分成七节，被巨大的冲撞力打碎成一滩稀烂的碎块儿，身首异处自不必说，一身透明的汁水和碎块被瀑布一齐冲向了水里，他静静地用左眼看着右脚跟插在半个屁股上，并不发表看法。
像一块泡发的木头一样，他放空自己细碎的身体，任凭这个满是空洞的躯壳在水里漂浮。所有泡着水的那面身体都生长出根须，根须穿过红袖绕过礁石，就像植物一样缓慢地扎入石头的裂隙里，固定住，然后缓慢地用晶莹剔透的丝线连接。他依旧是无动于衷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复位。
上次泡在水里……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？
李讷拓这样想着，碎成十七块的脑子开始慢慢回忆。
十七年前，臣棠。
臣棠是一个小镇，位于东海扶余山南的半岛上，三面环海，是个风调雨顺，令人神清气爽的小镇。
那个时候的臣棠还不像现在一样了无生趣，人与神都住在一起，栉次鳞比的房屋这一间是人的，那间便是神的。他们慕友结邻，笙磬同音，人帮助神照顾子嗣，神赦天术调理农耕。
这里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，北靠扶余山享灵脉滋养，南有望舒谷聚拢天荫，因此向来都备受仙家宠爱，但凡有个天仙思凡长生入愿，都乐意在这里安居。他们大多都把思凡历劫前的知识封存起来，但对于灵气的本能渴求让他们相聚在这里，许多世间慕仙修神的居士和灵兽，也多在此地生养繁衍。时间长了，臣棠自然也就变成了东海海口上一颗璀璨而秀美的东海明珠。
但发生在这里的也并非都是好事。这个世代的九州轮回初定，天序不稳，山川河神的精灵时常在人间漂泊，天上的仙家玉池也常有天灵馥郁化身红尘的实例发生。人和野兽在旷野里交媾，神与英魂同溪水间漂流，恶鬼巫仙于阴丘上斗法。世间乡野，遍地一派人仙共治神鬼同态的荒诞景观。
可就算在这样的荒诞之中， 李家的三少爷对大家来说也是个不寻常的物事。总之大家决定对为什么李夫人几年不出一次家门缄口不言。这种事情向来也不是为外面的平民所能够知晓的——但听闻，总归是舅舅或是什么远房亲戚所言——李家的那个东西，是要被上仙斩的。
于是大家也就了然，明白那是个什么样子的东西，凡是能够给上仙惦记上的，大抵只有两种可能：要么是钟灵毓秀浑然天成的仙子人杰，要么便是被邪祟枢鬼附身的恶灵。而看李家自打这三公子出生后便大门紧锁，连个弄璋弄瓦的流水席子都不曾有。所生的是个什么样子的物事，大家心里便是各自有各自的猜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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